序言 可能性的艺术:通过比较理解政治
2022-09-11 23:11:24
众所周知,谈论政治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在一个政治极化的时代尤其如此。很少有什么事物能够像政治那样,激起狂热的爱恨,让陌生人成为同道,让朋友成为敌人。
1. 政治比较的维度
2022-09-11 22:29:31
所以,衡量政治发展,应该是两个尺度,一个是衡量民主问责,一个是衡量国家能力,二者缺一不可。如果用一个比喻,或许可以说,国家能力是一个政治体系的发动机,而民主问责则是一个政治体系的方向盘。没有良好的发动机,一辆车根本跑不起来,方向再正确也没有用,它只能在原地打转,但是光有很厉害的发动机,一路狂奔,越跑越快,根本不听民众指路,最后也很有可能开到悬崖底下去。
2. 和平的“爆发”:一个黄金时代?
2022-09-11 22:32:35
2001年美军入侵后,据估算,2001—2019年,阿富汗的战乱死亡人数大约是15.7万人,[1]这当然非常可怕,但是1978—2001年,也就是苏军占领、内战和塔利班统治期间,阿富汗的战乱死亡人数是150万~200万人。[2]你可能会说,啊,阿富汗已经这么惨了,居然以前更惨?是的,阿富汗人民以前真的更惨。我们之所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类天生更关
2022-09-11 22:32:26
注现实而不是历史,而且我们习惯于用理想而不是过去来衡量当下。
3. 天下与我:国际格局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2022-09-11 22:34:17
米尔斯海默2018年写了一本书,叫作《巨大的幻觉》(The Great Delusion),就是批评美国的“自由霸权”政治。他的核心观点是,自由霸权行不通。为什么?因为民族情感,因为世界各国总有顽强的、生生不息的民族情感会抵抗外来的自由主义。他的观点,用通俗的语言来说就是:美国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很多国家根本不想要西式的自由民主,他们想要的是民族自豪感,是宗教归属感,是文明的认同,你非要塞给人家你的自由主义,结果就是打打打,何苦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4. 全世界有产者联合起来?全球化的经济后果
2022-09-11 22:37:15
罗德里克说,全球化带来一个“三难困境”,因为全球化、主权国家和民主政治很难兼得。
何以如此?根据罗德里克的说法,如果想要全球化和主权国家,就很难兼顾民众问责——问责政治捆住政府手脚,使政府很难大刀阔斧地行动,营造竞争性的投资环境;如果想要主权国家和民众问责,那老百姓可能就会选择关起门来,减少竞争压力,不搞全球化;如果想要全球化和问责制,那就得全球各国一起决定税率、工资水平、知识产权政策、汇率政策等,免得资本家到处寻找税收洼地、劳工权利洼地,但是,那样的话,就得放弃国家主权。因为哪一个都很难放弃,所以就构成了一个“三难困境”。
5. 为什么瑞典也如此排外?全球化与文化反弹
2022-09-11 22:39:47
就是微信群里的“中医西医”大战,一边说中医是国粹,另一边说中医就是个安慰剂,最后当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争论常常以一批人“愤而退群”而告终。
西学东渐过程中出现文化反弹的,显然不仅仅是中国。伊斯兰世界的文化反弹同样激烈,甚至更激烈。为什么最近几十年出现了伊斯兰极端主义的高涨?原因当然很多,其中一个,就是文化反弹。西方文化越强势、越流行、越逼近家门口,文化本土主义者就越需要强化传统文化来与之对抗。毕竟,人不仅仅是理性的动物,也是认同的动物,他者越有可能吞没“我们”,就越需要强化甚至想象集体的“我们”来抵御他者。像塔利班这样的极端政权,干脆禁止西方音乐、电影,以这种方式来守卫他们心目中的伊斯兰文化。
可以说,越是曾经伟大的文明,面对外来冲击的时候,文化反弹越激烈。为什么?因为它自尊心强啊。你祖上还在穿麻袋的时候,我祖上就已经开始穿丝绸了,现在你来教育我什么叫文明?肯定不服对不对?反而是像非洲很多小国,历史上连国家都没有,有些甚至没有书面文字,你让他说英语他也就说了,你让他信基督教他也就信了,反正也没有太多的文化遗产需要捍卫。
2022-09-11 22:43:36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在哥大的时候,哥大有上千个中国留学生,整个纽约可能几十万中国人,而胡适在哥大的时候,可能只有10个中国留学生,所以,他不得不更多地和外国人打交道,而我除了学业外,完全可以生活在中国人的世界里自给自足。所以,这就是小铁渣和铁疙瘩的区别,越大的铁疙瘩扔进大熔炉,它就越难以熔化。
6. “历史终结论”的终结?(1)
2022-09-11 22:44:43
第一个浪潮是一个长波,从19世纪早期的美国开始,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左右,卷入这个民主化浪潮的主要是西方欧美国家——英、美、法等,它们率先进入民主或准民主体制。第一个民主化浪潮之后紧跟着第一波民主衰退,也就是“一战”“二战”之间的民主崩溃浪潮,魏玛共和国崩溃、日本法西斯的崛起、西班牙内战等,都是第一波民主衰退的表现。
第二波民主化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卷入这一波民主化的主要是西方的一些卫星国,比如南欧、拉美诸国,还有一些刚刚摆脱殖民主义的发展中国家。同样,第二波民主化之后也紧跟着第二波民主衰退,20世纪六七十年代,大量的发展中国家出现政变、内战、革命,许多新生的民主政权纷纷垮台。紧接着,就是我们刚才说到的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的第三波民主化浪潮。亨廷顿甚至把第三波民主化浪潮的起点精确到1974年4月25日零时25分,为什么这么精确呢?这是1974年葡萄牙政变的发动时间。据说,当时发动政变的军官们约好,以广播台开始播放某一首歌曲为政变信号,于是,这首歌的播放时间,被亨廷顿定义为第三波民主化浪潮的起点。
2022-09-11 22:44:56
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民主和威权政体的数量出现非常显著的变化,民主政体数量显著上升,具体来说,1973年,地球上自由式民主国家的数量是37个;到2018年,这个数字变成97个,与此同时,威权国家数量显著下降,从119个降到了82个;到2000年左右,威权国家数量已经少于民主国家。
2022-09-11 22:46:38
而民主政治作为一种“可重复博弈”,理论上本不必你死我活。但问题在于,由于威权体制下的文化遗产,转型国家中的很多政治力量,都愣是把一个“可重复游戏”玩成了“一次性游戏”。这次我赢了?太好了,我得把这次的胜利果实转化为永久的胜利果实,这就是袁世凯的做法。这次我输了?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我要二次革命。这就是国民党的做法。于是,一个本可以是“风水轮流转”的故事,又变成了一个“你死我活”的故事。今天很多发展中国家的民主崩溃历程,尽管细节不同,逻辑却往往相似,它们往往都有自己的袁世凯和国民党,自己走向脱轨的辛亥革命。
8. 法国往事:转型浪潮中的第一艘泰坦尼克号
2022-09-11 22:53:55
民主的发展和自由的发展未必同步。我们常常假定,民主必然带来言论自由、宗教自由、市场自由,但是扎卡利亚发现,在新兴民主中,民主的出现未必伴随着这些自由的出现。所以,“不自由的民主”是一条腿走路的民主。一方面,它具有民主的外壳:它承认普选权,追求政治平等,热衷于大规模的社会动员,这是它与传统威权体制不同的地方。但另一方面,通过民主途径产生的执政者又限制政治自由,以民主的名义打压反对派,压缩政治选项,从而取消民主政体的实验性特质。
2022-09-11 22:55:18
或许这是因为,人们放弃自由的时候从来不是因为热爱专制这种“恶”,而是因为人们在热爱自由的同时相信有更高的善值得追求,比如平等,比如正义,比如认同,比如面包,比如救亡,以至自由作为次要的善可以“暂时”被舍弃,从而换取那个更高的善。甚至这种“交换”可以被表述为:牺牲暂时的自由来获得长远的自由,牺牲形式的自由来获得实质的自由。这或许可以被称为政治当中的“善恶捆绑销售”原则。我们知道,如果有人在街上向我们兜售一堆酸苹果,我们多半不会去买,但是,如果有人把一堆酸苹果和一堆甜樱桃放在一起,说买五斤苹果、送五斤樱桃,那我们可能就一个箭步冲过去买了。在任何国家,面对民众,恶都是很难被推销的。打压异己、剥夺自由是一种恶,直接推销它很难奏效,但是,当恶与善捆绑出现,人们却有可能为它慷慨解囊。
2022-09-11 22:56:33
显然,扎卡利亚是对的:民主和自由有交叉之处,但它们并非同一事物。民主是关于如何产生执政者的规则的,而自由则是关于如何限制执政者的规则的。遗憾的是,学习民主可能比学习自由要容易得多,因为前者是一种制度,而后者是一种习俗。制度改写易,移风易俗难,这种不对称或许正是为什么新兴民主常常掉入“不自由民主”的陷阱。
9. 埃及:从“阿拉伯之春”到“阿拉伯之冬”
2022-09-11 23:00:08
大家想想看,是不是这样?有房子的人希望房价涨,没房子的人希望房价跌,那有房子的人和没房子的人,谁不是人民?农民希望粮价上涨,城里人希望粮价下跌,那农民和城里人,谁不是人民?环保人士希望关闭化工厂,化工厂工人希望继续开工;有人相信上帝,有人相信安拉;有人热爱中医,有人鄙视中医……所有这些对立阵营里,谁不是人民?所以,只要一个社会存在着阶层之分、存在着观念之分,就不可能存在着万众一心的“人民”。一个社会的自然状态一定是多元的、矛盾的、吵闹的。如果你觉得“万众一心”是好事,一定是因为你不是那第10,001个声音。
10. 南非:转型何以软着陆?
2022-09-11 23:03:38
南非的转型软着陆之所以被很多人视为奇迹,或许就在于胜利方和失败方同时守住了政治的底线。我们中国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对立阵营中只要有一方守不住底线,就可能出现劣币驱逐良币,开启恶性循环。
11. 印度:民主为什么“不管用”?(1)
2022-09-11 23:06:03
民主的功能是什么?可能每个人的理解不同,我的理解是,民主最重要的功能,就是通过给民众制度化的发言权,来解决统治者任意妄为的问题。或者用现在的常见说法,是“把权力关进笼子里”。这是它的核心功能。它并不自动保证所有的公共问题会被解决,就像你难以要求一个治胃病的药包治百病一样。
因此,质问为什么民主没有带来经济发展、政治清廉、公共服务提升,几乎相当于质问,为什么老虎都关进笼子里了,猴子们还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的确,老虎被关进笼子,猴子们更安全了,但是,香蕉树不会因为老虎被关进笼子而结出更多的香蕉,老天爷也不会因为老虎被关进笼子而下更多的雨,隔壁树上的猴群更不会因为老虎被关进笼子而放弃争抢地盘。民主不是一个魔法按钮,一按下去就人间变天堂
2022-09-11 23:06:50
但事实上,政体只是影响一个国家治理绩效的各种因素之一而已。很多情况下,甚至可能是次要的因素。有些国家,无论是民主政体还是非民主政体,似乎都建设不好,比如阿富汗,过去几十年,从极权到威权,从神权到君权,从美式民主到苏式威权,各种政体神农尝百草一样全都试过了,但是没有一个模式“管用”。所以,政体不是万能药,当水质已被严重污染,无论什么鱼都很难在里面被养活。
2022-09-11 23:08:22
值得注意的是,独立后的印度经济模式不但借鉴苏联模式,而且它借鉴苏联模式的时期比中国还长。我们知道,中国1978年就开始改革开放了,但是印度对苏联经济模式的模仿一直坚持到了20世纪90年代初。直到苏东阵营倒台,印度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所以,印度的改革开放,其实比中国晚了十几年。别小看这十几年的时间,从人均GDP来看,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印度2018年的人均GDP和中国2006年的人均GDP持平,刚好相差12年。
12. 印度:民主为什么“不管用”?(2)
2022-09-12 09:50:13
我们知道,民主的运转需要公民社会的监督,需要民众对政治家虎视眈眈。但是,一旦存在着四分五裂的身份认同,民众的监督能力就可能会大大下降,为什么?还是因为“认同逻辑碾压理性逻辑”,只不过这一轮碾压不是发生在选举过程,而是发生在选举之后。理性逻辑是:这个政治家太腐败了,我们一定要把他拉下马。认同逻辑则是:呃,虽然他不对,但他毕竟是我们的人,为我们说话,那无论如何得把他给留下。
所以,“表亲的专制”当然影响民主的质量。
13. 伊拉克:铁腕强人是救星?
2022-09-12 09:51:48
所以,过去十几年,在伊拉克,逊尼派打什叶派,什叶派极端分子打温和分子,逊尼派极端分子打温和分子,库尔德人打阿拉伯人,土库曼人打库尔德人,美军打叛军,叛军打美军,土耳其人越过国界来打库尔德人,伊朗人暗中支持什叶派极端分子……可以说打成了一锅八宝粥,整个伊拉克成为“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丛林世界。2003年以来,到2019年,伊拉克有30万左右的人在战乱中死去,[1]在一个整体而言走向和平的时代,这是一个触目惊心并且令人悲伤的数字。
2022-09-12 16:21:14
古代中国有几百个皇帝,但是文景之治、贞观之治、仁宣之治这样的太平盛世,却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
14. 什么是国家?从墨西哥的毒贩集团说起
2022-09-12 22:02:26
什么是国家?我们中学都学过马克思的说法:“国家是阶级统治的暴力工具。”
15. 为什么要“重新带回国家”?比较政治学的轮回
2022-09-12 22:07:22
2008年左右之后,国际政治最大的变化就是中国的崛起,以及第三波民主化浪潮在很多地方的受挫。于是,人们又开始发问:如果制度主义是对的,那么,为什么没有采取西式制度的中国能够冉冉升起?而很多采用了西方制度的国家则深陷泥沼?制度或许很重要,但是肯定存在重要的甚至更重要的“剩余变量”。这个“剩余变量”是什么?于是,人们又回到了“国家”。
2022-09-12 22:09:02
我们去买房之后,都一手交钱一手交房了,还要去领一个房产证。如果市场只是“自发秩序的扩展”,那我们拿到房子,交易就应该结束了。但是,事实上,只有房管局给我们发了房产证,我们心里才会踏实,对不对?为什么只有拿到政府发的这个小本本,我们心里才踏实?因为我们知道,这个政府盖了章的小本本,意味着我们对这个房子拥有的所有权利,至少从法律上而言,从此有了一个暴力机器的保护。
16. 国家能力从何而来?战争
2022-09-12 22:10:24
在封建体制下,所谓“领主的领主不是领主”,意味着整个王国的结构是一个一个蜂巢,国王能命令贵族,但是不能直接统治老百姓。但是,在中央集权体制下,间接统治变成了直接统治——国王打破了贵族这个中间层,直接向国民征兵、征税,当然也直接提供公共服务。蜂巢结构的壁垒被消解了,整个国家融合为一个整体的金字塔。
2022-09-12 22:12:16
我看到福山的《政治秩序的起源》里有个估计,秦国动员的士兵人数占总人口的8%~20%,这是非常惊人的。即使是以骁勇善战著称的古罗马,动员的士兵也仅占总人口1%左右,而罗马帝国的辉煌,从统一和集权角度来说,欧洲再也没有成功地复制过。所以,中国的国家建构远早于欧洲、强于欧洲,也就不奇怪了。
17. 国家能力从何而来?文官制与国家
2022-09-12 22:13:54
2018年,萨尔瓦多每10万人的谋杀率是52,这是全球最高的谋杀率;美国是5,这在发达国家里也算很高的了。中国是多少呢?0.5。连丹麦,我们之前讲到过的模范国家,每10万人的谋杀率都有1,是中国的两倍。即使数字细节也许存在争议,但是无疑,现在中国的治安是非常好的,这不仅仅是和发展中国家比,而且是和发达国家比。哪怕去巴塞罗那甚至巴黎这样的发达城市旅行,也会有当地的朋友告诫我,如果你去哪哪哪,一定要小心啊。但是反过来,如果是我的外国朋友到北京,我通常不会说,哪哪哪你最好不要去。
2022-09-12 22:17:05
为什么中国会形成独特的“文官”传统?读书人什么都没有,皇权为什么要依靠他们来治国?其实,仔细想想会发现,皇权寻求与读书人结盟,一定程度上恰恰是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没有自己的军事基础,没有自己的经济基础,没有自己的宗教基础,所以对皇权不构成真正有力的威胁,恰恰可以成为王权最安全的盟友。
2022-09-12 22:23:10
更重要的是,谁说读书人什么都没有?他们有笔杆子啊。打天下的时候,可能是枪杆子里出政权,但是坐天下的时候,很大程度上就是笔杆子里出政权了。枪杆子让人“口服”,笔杆子才让人“心服”。社会学家迈克尔·曼(Michael Mann)曾经说,权力有四种形态:军事权力、经济权力、政治权力,还有就是意识形态权力。文人所掌握的,正是这第四种权力。
2022-09-12 22:19:23
科举制的一大功能,就是把四处冲撞的精英冲动,纳入到一个轨道上来,那就是读书做官,为皇帝效力。这就类似于面对四处蔓延的洪流,给挖一个沟渠,把所有的水都给引到这一个水渠当中,让水势变得可控。所以,科举制的厉害之处,不仅仅在于选拔了一批人才,而且是通过利益和价值导向制造了一个庞大的士人阶层。10,000个人去参加考试,最后可能只取100个人做官,但是科举的功能不仅仅是找到这100个人,而是让那9900个人也加入这个游戏,这就是科举制政治吸纳的功能。
2022-09-12 22:20:51
这种崇尚读书做官、抑制武人、贬低经商、贬低技术的文化,从我们汉语里一些常用词汇,都可以看得出来,在其他国家的历史上,骑士、武士往往是荣誉的象征,但是在中国,我们把习武之人叫什么?叫作“一介武夫”。其他行业也类似,商人经常被叫作“奸商”,技术创新被视为“奇淫巧技”,音乐叫作“靡靡之音”。但是读书人呢?“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就是科举制的妙处,它把社会精英的能量都吸附到政治角逐当中,越靠近权力中心,就越被视为成功。
18. 美国:国家建构的另类道路(1)
2022-09-12 22:27:05
美国没有身份证,是因为美国社会中有一大批人坚持认为,建立一个全国性的身份证系统,会造成政府侵犯民众的隐私权。说实话,我不大能理解这种脑回路,但他们的逻辑就是:我不希望街上随便一个警察扫个码,就知道我住在哪儿;不希望一个公务员敲一串数字,就能查出我过去几个月的所有行踪;再说,我怎么知道政府会不会把我的数据和商业信息整合,最后告诉我,因为我银行信用记录不好,所以我不能拿到低保?总之,我不想在政府面前成为一个透明人。
20. 国家建构的瓶颈:阿富汗的悲剧
2022-09-12 22:31:56
即使塔利班上台,阿富汗内战还在继续,直到2001年塔利班政权被美军推翻。据估算,1978年到2001年,阿富汗大约有150万~200万人战死,有400万人逃亡到巴基斯坦和伊朗,还有数百万人在国内流离失所。[1]对于一个总人口3000万左右的国家,这是难以想象的人间惨剧。
2022-09-12 22:33:01
说完了多山地形,再来看阿富汗国家建构的第二个障碍。这个障碍还是与地理有关,就是它的地缘位置。自古以来,阿富汗地区都被大国强国包围,北边是俄罗斯及其势力范围,西边是伊朗和阿拉伯帝国,东北方向时不时出现蒙古帝国这样的游牧帝国,东南方向则是印度以及一度占领印度的大英帝国。因为地处这些大国的交界地带,所以很自然地,它就成为大国征战的通道。这就像张三和李四打架,倒霉的小明偏偏住在他们两家中间,谁也不招惹,家里却总是被砸得稀巴烂
2022-09-12 22:34:14
苏军撤退后,这些少年变成了青年,回到阿富汗,成为塔利班的中流砥柱。塔利班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就是“学生”。为什么叫“学生”?因为他们真的就是宗教学校的学生。所以,当塔利班征服阿富汗,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他们学过的教科书,实施一种极端保守的“伊斯兰法”。当时,感到震惊的不仅仅是全世界,也包括阿富汗社会自身——因为对阿富汗本国国人来说,塔利班并不代表阿富汗本土的文化,它也是一种陌生的“外来势力”,一种由沙特、巴基斯坦传入的“进口文化”。
2022-09-12 22:34:40
塔利班上台后,其所作所为大家应该多少都听说过。他们把已经进入职场和学校的女性重新赶回家门,强迫所有的女性蒙面,禁止音乐、电影和娱乐,炸毁了巴米扬大佛,恢复了很多伊斯兰教中古老的刑罚,比如用砍手来惩罚盗窃、用石头砸同性恋、公开虐待和处决罪犯等。一度曾经非常流行的一本小说《追风筝的人》里面就说到,塔利班连风筝都给禁了。如果不是这种“进口的”宗教极端主义,20世纪90年代的阿富汗本有可能回归1978年之前的样子,但是,由于苏联和沙特阿拉伯致命的“邂逅”,阿富汗回不去了。
2022-09-12 22:36:06
为什么塔利班一定要和政府打?他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就像南非当年一样实现权力分享吗?答案是:不能。至少,如果现在的塔利班还是过去的塔利班,答案就是“不能”。为什么?因为宗教原教旨主义带来的意识形态刚性。在他们的观念体系中,原教旨主义的“伊斯兰法”必须成为国土上唯一和最高的法,而人类所能制定的法——不管是国王制定的还是所谓民主议会制定的,只能臣服于“伊斯兰法
2022-09-12 22:37:36
仔细分析,让阿富汗跌入今天这个旋涡的,主要不是静态的地理因素,而是两种极端主义的对撞——苏联式的极左浪潮以及伊斯兰原教旨主义。
2022-09-12 22:38:08
所以,检视阿富汗沦为“失败国家”的过程,我们发现,最大的教训其实是以极权追求乌托邦的危险——因为乌托邦过于乌托邦,所以要实现它,只能诉诸极端手段,而极端助长极端,最终,它们在相互厮杀中完成了对彼此的哺育。
21. 韩国电影中的革命:观念的水位与制度的变迁
2022-09-12 22:39:48
可能有人会困惑,几百年前的几个白人男子,什么洛克、卢梭,他们怎么就这么能蛊惑人心?这些韩国的学生,乃至全世界很多国家的民众,就这么容易被几个西方思想家给洗脑了?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思想者很多,能够引起数百年共鸣的却没有几个。启蒙思想的致命吸引力,不是因为它来自西方,而恰恰是因为它来自我们自己的内心。所谓启蒙,未必是把一个外来的什么思想塞到我们的脑子里,而是用一盏灯把本来就是我们心灵深处里的东西给照亮而已。或许电影里的学生和教授读过启蒙思想家的作品,但是,里面的律师、司机、加油站老板、护士、狱警……哪读过什么卢梭、洛克,他们只是知道,刑讯逼供是不对的,文字狱是不对的,拿着警棍四处打人是不对的,死人不让报道是不对的……这些情况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让他们慢慢意识到,除非权力结构改变,这些不对是不能被系统纠正的。
2022-09-12 22:40:44
《1987》里面有一段对话,一个女孩劝她所暗恋的男大学生不要去参加游行。她说,你以为你这样做,世界就会改变吗?别做白日梦了,醒醒吧。那个大学生说:“我也想啊,但是不行,因为心太痛了。”心太痛了,可以说,一语道破了启蒙观念的真正起源。那个小女孩当然说不过他,但是,作为一个社会科学研究者,我会想到1000个理由去反驳他:你没想到民主运行的经济条件吗?你没想过转型后的裂痕动员吗?你没想过革命的时机和策略吗?你没想过国家能力和社会权力的平衡吗?……但是,到最后,我发现,这种源于道德直觉的正义感有种令人敬畏的天真。你会发现,当所有政治的泥沙沉淀、所有理论的波涛平息、所有流行的趋势过去,最终,这种无与伦比的天真还是会从水底浮现。它熠熠的光芒,还是会诱惑你向它伸出手
22. 何为民主文化?泰国困局
2022-09-12 22:43:42
现代史上,哪个国家发生政变的次数最多?
说实话,如果不是学习政治学,我怎么也猜不到是泰国。
2022-09-12 22:44:54
为什么?为什么民主政体难以在泰国站稳脚跟?是因为军队过于强大和野蛮,以至民主难以维系吗?表面上看的确如此。但是,大家反过来想一想,泰国不断在军人执政和民主政权之间摇摆,也恰恰说明军人政权没有那么强大。因为如果真有那么强大,那就不需要那么多次政变了,一次就搞定了,对不对?它能够允许民主转型不断发生,恰恰是因为它并不能真正有效地垄断权力。事实上,泰国2014年和2006年的政变,正如埃及2013年的政变,军队并非真正的主导者,很大程度上,他们只是在政治对峙已经造成局势失控的情况下出来收拾残局而已。
2022-09-12 22:46:25
一个著名的理论,叫作“社会资本”理论,其代表性学者是帕特南(Robert Putnam)。根据这个理论,一个国家的“社会资本”丰富与否,决定了它的民主能否走向稳固和良性运转。什么叫“社会资本”?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社会自发结社的习性。如果在一个社会里,很多人习惯于通过自发结社来解决问题,民主就容易走向稳固。为什么?因为自发结社培养公民的参与感、责任感、协商精神、合作精神等,而这些习性对于民主的落地生根都至关重要。哪怕这些社团并非政治性社团,而只是——比如说,读书会、爬山社、减肥小组,甚至广场舞大妈团体,它也可能通过培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合作而给民主的运行提供润滑剂。
2022-09-12 22:46:59
什么是“后现代文化”?简单来说,就是“自我表达的文化”,也就是强调个体自主性和选择的文化。在英格尔哈特看来,工业经济强调流水线、纪律感、集体性、整齐划一,而后工业时代的经济则要求个体的创造性、主动性和表达欲。当人们越来越习惯于通过自主的个体选择去塑造自身命运和社会命运,民主就越可能出现和稳固。他甚至通过数据回归分析,给这种可能性做了非常精确的计算。他的结论是:当一个社会30%的人口强调“自我表达的价值”时,形式上的民主倾向于出现;而当一个社会45%的人口强调“自我表达的价值”时,实质性的民主倾向于出现。
2022-09-12 22:47:54
可以看出来,不管是“社会资本”理论,还是“自我表达”理论,其实都强调一点——参与精神。毕竟,民主和威权的最根本区别,就是一个人说了算,还是很多人说了算。如果一个社会大多数人都不关心公共生活、不参与政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民主不可能运转起来。政治参与的形式可能多种多样,可以是投票,可以是参加竞选动员,可以是上街游行或者签署请愿书,还可以是游说活动……甚至可以是写文章、转发文章、点赞跟帖。有一句话不是说吗,围观就是力量。当然了,用更新的网络语言来表达,就是“吃瓜就是力量”。其实没错,吃瓜就是力量。无论是政治家的监督、政治议题的设定,还是政策的出台和实施,往往都需要民众广泛的参与,而虎视眈眈就是参与的一种形
2022-09-12 22:50:27
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无解的政治对峙。为什么无解?因为民主的两种逻辑在泰国这里打成了死结:一种是选票逻辑,就是多数说了算;另一种则是街头逻辑,谁呐喊的嗓门大,谁说了算。在选票逻辑下,红衫军是赢家;在街头逻辑下,黄衫军是赢家——毕竟,黄衫军生活在大城市,更容易动员起来占领街头。你可能会说,既然民主的核心机制是选举,那还是应该选票说了算吧?但是,当几万人、几十万人甚至几百万人涌上街头,愤怒地发出呐喊,你能说那不是人民的呼声吗?
2022-09-12 22:51:33
2011年大选的结果怎么样?大家恐怕猜到了。他信的第三个“马甲”,他妹妹英拉,又一次胜选。这里不得不感慨一下,他信一家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太有韧性了,前仆后继地去当总理。只可惜,虽然英拉温柔又亲民,也不能拯救她的哥哥。她上台后,可以说把她哥哥在任时的剧情又原封不动地演了一遍
2022-09-12 22:52:48
2016年的退欧公投,几乎是恰好一半人支持退欧,一半人反对退欧,双方可以说势均力敌、水火不容,但是,当公投结果出来后,哪怕退欧派的优势非常微弱(51.9%比48.1%),留欧派是否诉诸了无穷的政治运动去推翻这个结果、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并没有。哪怕后来一度有民调显示,一部分“退欧派”其实后悔了,导致双方比例有所反转,但是公投结果就是公投结果,不能随便取消和抵赖。
相比之下,我们发现,泰国人对政治参与极有热情,但是缺乏一种对规则的服从意识来平衡。在这一点上,黄衫军阵营尤其明显。民主选举本来就应该是一个愿赌服输的事情,而黄衫军的表现却像个一输棋就掀翻棋盘的棋手。
23. 恶真的平庸吗?暴民考古学
2022-09-13 09:06:37
然而,这个似乎只是“传达了一些信息、执行了一些命令”的人,却是一个漫长迫害链条中的重要一环。在这个链条中,就每一个具体的环节而言,他们都没有杀人。角色A,只是负责登记犹太人的信息;角色B,只是依法没收了犹太人的财产;角色C,只是负责把犹太人送上火车;角色D,只是集中营的保安……甚至,角色Z,可能什么也没有干,只是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把头转了过去。但是,如果这些艾希曼们能够跳出自己的身份碎片、跳出“此时此刻”,从一个更高、更大的图景去看待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会发现,是的,“我”,作为一个个体,的确没有杀人,但是“我们”,作为一个集体,却杀了无数
2022-09-13 09:08:03
政治学中有一个词汇,叫作“理性的无知”,通常用于分析选民的投票行为,但是,用在这种极端恐惧下的思想自我屏蔽,同样恰如其分。什么叫“理性的无知”?意思就是,无知其实并非一种偶然的状态,而是一种理性的选择。特定情境下,人们可能会选择对自己无法承受、无法改变、无法超越的东西保持无知,因为“知道”会唤醒良知,而恐惧让你只能无所作为,与其让你的无所作为拷问你的良知,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2022-09-13 09:10:25
然而,一个巴掌拍不响。艾希曼是那个向利益诱饵走去的人,当权者则是诱饵发放者。人为什么会作恶?因为作恶会带来无穷的好处:升官、发财、虚荣心的满足。一切极权体制招募打手的机制,都是对权力和资源进行最大程度的垄断,从而使得有抱负的人放眼望去,只有这扇门可以敲开。所以,问题不在于有抱负或甚至有虚荣心的年轻人想向上流动,想从nobody变成somebody,而是在一个资源垄断的体制中,这些年轻人获得成功的最便捷途径,甚至唯一途径,就是加入一场恶的游戏。
2022-09-13 09:12:09
所以,普通人为什么会作恶?因为恐惧,因为利益诱惑,因为观念的魔法。个体的恶或许乏味,但是集体的恶从来并不平庸,它前面往往是权力的指挥棒在呼风唤雨,而燃料则是被不容置疑的政治话语所点燃的激情。也就是说,艾希曼或许并不像阿伦特所说的那样“不假思索”,在高压、在利益面前,他始终进行着精密的计算,而动听的意识形态则给了这种计算一个合理化的外衣。所谓盲目,与其说是个体的“不思考”,不如说是系统的“反思考”。它不是任何人天生的无能,而是制度所施加的近视。
因此,面对恶的蔓延,面对高压,面对诱惑,尤其是面对那种不容置疑的政治话语,一旦你了解人之为人的脆弱,一旦你认出自己在极权主义当中的倒影,作为个体去思考,去看看不到的,去听听不到的,去寻找更大的图景,就不仅仅是一种兴趣,而且是一种义
24. 文明的冲突:一个过时的预言?(1)
2022-09-13 09:16:09
。用秦晖老师的话来说,如果自由不是“普世价值”,为什么全世界的监狱都要上锁?全世界的监狱都要上锁,说明全世界人都渴望自由。在这个意义上,自由当然是普世价值。但是,更重要的问题,或许不是全世界民众是否热爱自由,而是当自由与其他价值发生冲突时,比如当自由和平等发生冲突时、当自由和秩序发生冲突时,人们如何排序?面对价值的冲突,也就是所谓“诸善之争”的时候,价值的排序或价值序列中的权重不同,就带来政治文化的差异,这才是“文明冲突”的起源。
2022-09-13 09:18:29
今天,全世界的文化冲突仍然无处不在。一个典型例子,是2015年的“查理周刊事件”。这件事大家应该都知道,法国的一个杂志《查理周刊》,因为刊登冒犯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的漫画,遭遇极端分子的报复,10余人被打死。2020年10月,一个法国教师又因为在课堂上展示这个漫画,被一个穆斯林极端分子砍头。对于法国主流社会来说,言论自由是至高的价值,哪怕这种自由有时候意味着对虔诚宗教信徒的冒犯;对于极端主义穆斯林来说,宗教信仰是至高的价值,哪怕这意味着有时候要抑制言论自由。于是,不同价值排序的文化相互遭遇时,冲突爆发。
2022-09-13 09:26:07
文化全球化则不同,因为价值观念常常只能非此即彼:你不能既认可同性恋的婚姻权,又反对同性恋的婚姻权;既认同退教权,又不认同退教权;既相信主权高于人权,又相信人权高于主权。这就是为什么文明的冲突常常到达你死我活的程度。2013年的一项皮尤调查显示,64%的巴基斯坦穆斯林,63%的埃及穆斯林,78%的阿富汗穆斯林认为退教——就是离开伊斯兰教——可以被判死刑,如此强烈的宗教情怀,一旦与宗教自由的世界观相遇,冲突可以说在所难免。
26. 智利:皮诺切特之后
2022-09-14 09:07:32
无论是智利还是其他国家,恐怕都不能忘记一个历史教训:在现实世界中,选择往往不是在“更好”和“最好”之间,而是在“更糟”和“不那么糟糕”之间。
27. 委内瑞拉:如何毁掉一个国家?
2022-09-14 09:09:21
“21世纪的社会主义”,使命是什么?就是打击豪强、扶弱济贫、实现“社会正义”,用查韦斯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挑战特权精英,把权力交还给穷人”。为了实现这些目标,他一边改组委内瑞拉最大的石油企业PDVSA,以确保石油收入能够流入国库当中;另一边用滚滚而来的石油收入,建设各种扶弱济贫的“社会项目”。左手取钱,右手撒钱,可谓行云流水。
2022-09-14 09:12:28
。查韦斯一上台,就对司法系统展开了“大换血”,无数法官被解职。为了让最高法院臣服于执政党,查韦斯把大法官从20个增加到32个,从此保证了最高法院的政党忠诚。此后,面对司法系统,查韦斯可以说如履平地。对付不听话的市场媒体,政府也有各种办法:拒绝续发经营许可证、罚款、起诉、禁止国有企业发放广告、给支持政府的电视台发放补助等。所有这些做法,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耳熟?记忆力好的朋友可能已经想起来了,我前面讲到过一个概念——不自由的民主。查韦斯时代的委内瑞拉,是不自由民主的又一个典型。不过,从2009年左右开始,大多数的国际政体评估机构已经不再把委内瑞拉视为“民主政体”,哪怕是不自由的民主。
2022-09-14 09:16:07
可以说,委内瑞拉走到今天,不是源自“坏人”的贪婪腐败,而恰恰是源自“好人”的道德激情。当正义感变得不容置疑,当平等成为唯一的宗教,恶的大门也可以被善的手指敲开。历史上,无数通往悲剧的道路由斩钉截铁的道德激情所铺陈,恶只是意外的结果,而不是最初的动因。遗憾的是,恶一旦被启动,会形成越来越深的旋涡,因为恶往往需要更大的恶去掩盖。所以,我们发现,委内瑞拉人似乎生活在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中,至今还在下沉。
28. 新镀金时代?不平等的幽灵(1)
2022-09-14 09:20:33
我们常常觉得,出身于哪个阶层是抓彩票,其实,更大的彩票是出身于哪个国家。从新闻中,我们经常看到有些穷国的穷人,冒着生命危险偷渡到富国,其实,某种意义上,这真是一种理性选择,因为只要你能成功偷渡并且在富国存活下来,你自己、你的孩子就改变命运了,把世界大多数人口甩在后面了。换了我,如果是穷国的穷人,没准也会去冒这个险。
2022-09-14 09:27:19
“边际消费倾向递减趋势”。根据这个观点,越穷的人边际消费倾向越强。同样是1000块钱,交给富人,他们可能根本注意不到,1000块不过是存款数额尽头一个难以察觉的数字,但是交给穷人,他可能立刻拿去买必要的生活用品了,因为富人不需要10部车、20个电脑,多半一年不会滑30次雪,但是对于穷人,他的一切需求都是刚需,所以他的钱会更快地回到经济循环当中去
2022-09-14 09:29:08
说到这里,你们可能会觉得,那解决办法很简单啊,“打土豪、分田地”,大规模地再分配财富,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如果有人拦着这个方案,那他一定是非蠢即坏,为“既得利益集团”摇旗呐喊。
29. 新镀金时代?不平等的幽灵(2)
2022-09-14 09:34:29
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越来越多,她们“近水楼台先得月”,把精英男士给截流了。于是,律师和医生结婚,医生和公务员结婚,公务员和金融分析师结婚,像某些家庭,还有教授和教授结婚。这种情况下,婚姻大大失去了阶层流动的功能。
2022-09-14 09:34:54
如果2005年美国的婚姻模式是完全随机的,而不是同类相吸,那么美国的基尼指数立刻会从0.43降到0.34,也就是和加拿大差不多。[3]可见,婚姻模式是不平等加剧的一个重要因素。
2022-09-14 20:25:19
说到底,不平等问题之所以棘手,是因为平等并非我们所追求的唯一目标,它只是我们所珍视的各种价值之一。如果平等是唯一目标,那事情就好办了。大家知道最能“让所有人站到同一条起跑线上”的机制是什么吗?是战争。中国历史上,每次改朝换代都血雨腥风,一打完仗,大家都平等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但这是平等的贫穷,而我们真正想要的,不是“向下的平等”,而是“向上的平等”,不是把上面的人拉下来,而是把下面的人拉上去。而在“向上的平等”中,平等就必须和其他价值并存:自由、秩序、创新、责任感,等等。
30. 政治的可能与不可能
2022-09-14 20:27:16
经济的第一原理就是稀缺性,因为从来没有那么多资源可以满足所有人的所有需求,但是政治的第一原理是什么呢?就是忽略经济的第一原理。这话虽然是句调侃,但道理却非常深刻,因为他指出了政治浪漫主义往往忽略“约束”问题。
2022-09-14 20:28:46
80年前的德国人,默许了纳粹政府屠杀600万犹太人,但是今天的德国人,成为整个欧洲最欢迎移民的群体。90年前的日本人,忙着刺杀一切有和平主义嫌疑的政治家,但当代有跨国民调显示,日本人成了全球最不愿“为祖国而战”的国民。历史是文化的作者,但绝非它的唯一作者,甚至可能只是它的第二、第三、第四作者。
2022-09-14 20:30:56
如果说自然科学的知识是在建造一座层层累加的高塔,社会科学的知识则更像是西西弗斯在推石头,推上去,掉下来,再推上去,再掉下来。或许有人认为西西弗斯的努力是一种徒劳,殊不知原地踏步或许正是对自由落体的抵抗。政治复杂到令人绝望,但也正是这种复杂,让思考充满乐趣,让自由成为必要,让未来涌现无穷无尽的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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