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悬浮:异乡人的都市生存》4星

前言 附近的小世界

  • 📌 但对那些在城市中漂泊无根的外来打工者来说,城市却只是一幅由小世界组成的画,他们像马赛克瓷片一样彼此接触却无法渗透。他们带着城市生活之外的历史和记忆进入城市,在身体上完成了从乡土到城市的“脱嵌”,他们想要拥抱新世界,却在庞杂的城市中难以寻求“再嵌”;而旧世界里的故乡,却与自己又越来越疏离、模糊。这是一种时代的荒诞。

    • ⏱ 2023-07-02 22:19:48
  • 📌 在我们的身边,有一个附近的小世界,我们每日都会和很多陌生人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快递小哥、外卖小哥、网约车司机、地铁安检员、共享单车运营师、保安、门卫、家政工、搬运工、维修师傅,以及其他在固定的时间里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普通人。但是对于身边这些频繁而简单的接触,我们太过习以为常,只把他们当作有偶然交集的一类人,而不会像对待家人、朋友那样亲近地花时间了解他们。虽然我们同在一个空间、同处一个时段,甚至处在相互配合、相互需要的关系中,但我们对这些人依然是不了解的,也不愿意去做哪怕是聊聊天的尝试,即便我们不经意中发现,每次上门送快递、送外卖的,可能就是同一个人。而他们,也许刚刚跟着同村的亲戚落脚城市,眼里的一切都很新鲜;也许已下定决心,做完这个月的活就结束漂泊返回老家;也许正在犯愁,即将入学的孩子到底是留在身边还是送回老家;也许仅仅只是机械地分拆着快递的包裹,有一日工做一日工,对未来已全然麻木。这些隐藏的琐碎故事,和我们有关系吗?值得我们去特别关注吗?这一个附近的小世界,是否真的如此重要?这些都市的边缘人也在“生存”,而非只是“存在”。存在是一种静态,生存却是一个过程,并被身后复杂的城市发展逻辑深深缠绕。

    • ⏱ 2023-07-02 22:20:48

第一章 都市里的陌生人

  • 📌 他们从家乡农村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大都市,渴望融入城市的生活,却又常常没有办法走入都市的繁华和喧闹,只能蜷缩在类似前英子胡同这样的城市角落中,只有同样经历漂泊人生的老奶奶才愿意向他们伸出帮助之手;他们思念故乡,然而故乡又成了再也回不去的他乡。他
    • ⏱ 2023-07-02 22:22:27

城市旅居者

  • 📌 务工”一词,本身已经诠释了他们从个体变成劳动主体的过程,并且决定了他们的劳动身份:他们不再是计划经济时代拥有权利地位的“工人阶级”,也不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从事传统农活的“农民阶级”。“务工”意味着劳动只是临时性的工作,是随时会被解雇的劳动身份,无法享受到诸如住房补贴、医保、教育等城市户籍居民所享有的福利待遇。

    • ⏱ 2023-07-02 22:24:01
  • 📌 这些城市务工者推动了城市的更新和经济的发展,却不断受到地域和身份的双重歧视,无法获得平等的待遇。

    • ⏱ 2023-07-02 22:24:26
  • 📌 尽管如此,不同行业之间仍存在一定差异,例如医疗行业的外来务工群体表现出更为明显的无力感,自我效能感与其他行业相比较为低下。

    • ⏱ 2023-07-02 22:26:11
  • 📌 从事快递、外卖、运输等物流行业的外来务工者群体心理状态尤其紧张,并具有高度的压抑倾向,“可能存在压抑状况”以及“存在压抑状况”的占比接近九成,“无压抑状况”的仅占一成。在平台经济时代,快递小哥、外卖骑手承载着巨大的过劳风险和工作压力。无论是送达延迟引发的客户投诉,还是送货途中潜在的逆行、闯红灯等交通安全隐患,再到网络购物狂欢活动所带来的爆仓爆单,以及平台各种异化的计件激励制度、隐蔽的算法优化系统,都让这一行业的务工者不得不面临更高强度的工作负荷。我们在新闻媒体中常常看到快递小哥深夜独自一人坐在街头哭泣的新闻,正是这一群体在时代压力下困在系统之中的真实写照。

    • ⏱ 2023-07-02 22:26:39
  • 📌 第四,“00后”第三代农民工的主观不公平感更加强烈,认为自己付出的努力回报率较低,且有较高比例认为自身所处的阶层地位属于最低阶层。这一群体对自己5年后所处阶层地位的期望以提升为主,表现出了渴望通过奋斗提升阶层地位的意愿。尽管这一群体当前的状态是经受挫折、遭遇迷茫,但仍然保持着较为乐观的态度,逐步向所在社区、所在城市融入。

    • ⏱ 2023-07-02 22:27:55
  • 📌 悬浮社会”的一个最基本的特征,就是所有人都处在一个没有根基的状态之下,每个人都非常迫切地渴求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成功,获得他人的认同。在这种特别渴求成功、获得认同的心态之下,却存在着一种很难磨灭的断层。相较20世纪八九十年代,我们的当下社会越来越灵活,社会流动性的宽度和广度在不断地增加。但另外一方面,贫富的分化也越来越大。社会的流动性允许弱势阶层通过努力有机会摆脱贫困,但这种向上流动却又存在着难以突破的瓶颈。特别渴望获得成功,但是离成功还很远;渴望被人发现,但现实并没有获得他人的认同。期望和现实之间产生了极大的落差,由此产生了很多对自我身份的迷茫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感。

    • ⏱ 2023-07-02 22:28:40

地图上的距离

  • 📌 这番听起来真实得让人不想面对的话,让我们看到家庭背景、城乡差距等因素如此深刻地影响着教育资源和受教育机会的分配,并最终导致优势阶层可以更好地利用自身的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网络资本投资下一代的教育;而来自劣势阶层的孩子,那些所谓的“寒门子弟”,想要冲破家庭背景的障碍、实现阶层的跨越,则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可残酷的现实却是,即便付出艰辛的努力,绝大多数“寒门子弟”依旧在教育选拔的竞争中被淘汰出局。

    • ⏱ 2023-07-02 22:30:06
  • 📌 面对未来,军军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得不接受老家传统的婚育观念,也许再过一到两年就会结婚生子。等有了孩子,他希望可以从小就让孩子跟着自己留在北京,因为大城市的教育资源好,他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像他一样的留守儿童。但这个年龄的军军并没有办法去理解,因为户籍制的壁垒,包括教育、医疗在内的诸多公共服务的供给仍然主要面向城市户籍人口,还未有效覆盖到流动人口。尽管当前户籍制度在部分城市中已经得到松绑,但是作为社会资源配置的根本性制度却并未出现实质性的改动。换言之,一个更有可能的未来,是军军的孩子只能待在老家成为下一代留守儿童,在亲子分离中默默地忍受孤独;军军的爸爸像军军的爷爷一样,回到老家承担起隔代抚育孙辈的责任,而军军继续在北京打拼和奋斗,并在漂泊中不断消磨他少年时期的理想。向上流动的通道一直都在,只是需要攀爬的梯子越拉越长。

    • ⏱ 2023-07-02 22:32:09
  • 📌 在城市里打拼许久,他在精神上更接近城市,害怕面对家乡的亲人。在他父亲去世后的那个春节,他深刻感受到了自己与故乡的距离,于是决定绝对不会再回来:家里没有网络没有电视也没有书。除了母亲,甚至也没有其他亲人。每一天的生活都与头天相同。过百年也只一日。偶有亲朋过来坐坐,所说的话,所问的事,大同小异,全然引不起涂自强的谈兴。涂自强在家不足10天,便对这样的生活深感厌倦。他想,我3年不回家难道只是因为省钱?或许就是我根本不想回来?不想面对这个地方?难道我对这个地方全无热爱也无眷念之心?虽然这是我自小生长的地方,是我的家乡,可它的贫穷落后它的肮脏呆滞,又怎能让我对它喜爱?又怎能拴住我的身心?难怪出去的人都不想回来。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个了。这个地方我是绝不会回来的。在和阿微的聊天中,他好几次主动提到了自己不愿意回到农村的原因——人际关系的压力。家乡的“人际关系压力”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阿微回去生活的决心,或者说,这只是阿微掩盖其他更深层原因的托词?假如家乡的“人际关系压力”真的存在,也许说明农村家庭、农村社区,已经不再是以阿微为代表的外来打工者在城市里遇到挫折时的避风港。无论“人际关系压力”的程度如何,但在阿微的理解中,使用“人际关系压力”之类的话语,倒是可以很好地获得我们的同情与理解。

    • ⏱ 2023-07-02 22:34:52
  • 📌 德国社会学家齐美尔曾经在一篇小文章《大城市与精神生活》里提出了一个经典问题:“一个现代人在城市生活中如何保持独立个性并存活?”在齐美尔看来,城市生活的真正核心是居于其间的人,只有看到城市里的人,才可以思考大城市和精神世界之间的关系。在大城市里,人们之间的交往更加强调理性主义,凡事都精于计算、利益当先,所以导致“大城市人相互之间的心理状态一般可以叫作:矜持。在小城市里人人都几乎认识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而且跟每一个人都有积极的关系。在大城市里,如果跟如此众多的人的不断表面接触中都要像小城市里的人那样做出内心反应,那么他除非会分身术,否则将陷于完全不可设想的心理状态……于是,我们跟多年的老邻居往往也互不相见,互不认识,往往教小城市里的人以为我们冷漠,毫无感情。”但与此同时,城市交往中特有的矜持,也在一定程度上让大都市的人可以保持合适的距离分寸,人们不会被烦琐的人情世故所累。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年轻人宁可留在大城市过着辛苦打拼的生活,也不愿意回到家乡的“熟人社会”之中,被迫接受各路亲戚、街坊的关心和审视。

    • ⏱ 2023-07-02 22:35:48
  • 📌 在这个社会里,我们对一切东西都会去问它有什么用,能让我赚多少钱,能让我得到什么。诗歌、文学看起来好像是没用的,正是因为它没用,它才稀罕,恰恰反衬出这个时代下的种种荒谬,或是这个时代每个人的局限。

    • ⏱ 2023-07-02 22:38:14

结痂的文身

  • 📌 红芹姐最后略有离题地感叹道:女孩子那么能干干什么,还是得结婚,还是得嫁个好人家。女人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学得再好,到时候找个男朋友,一结婚就给你改了,不像男孩子。

    • ⏱ 2023-07-02 22:41:30
  • 📌 我相信红芹姐对女儿的爱,她在用母亲特有的方式保护着辛子,为了她上学,胃病都犯了好几回;但同时,她又如此坚持固有的一套价值观念,像套娃一样,去套住女儿的选择和命运,如同大片大片的荆棘藤蔓,紧紧地缠绕着辛子

    • ⏱ 2023-07-02 22:41:52
  • 📌 然后在交谈中,她无意间对我们提到,在老家镇上的学校上学时有些女生处处受到欺负,这些欺负不仅包括语言上的轻佻挑衅,甚至还发生了一些肢体冲突,她害怕再去那个学校,害怕被霸凌者欺负。在她最迷茫的时间里,父母却都没在身边,她很恐惧,却没有人能保护她。所以这些事过后,她选择没有告诉老师,也没有告诉父母,一个人就做了退学的决定。

    • ⏱ 2023-07-02 22:42:26
  • 📌 所以蒿子秆是最不靠谱的,今天5毛,明天就2块。它是“鬼菜”,没有行情。今天多了卖不掉,5毛钱一斤,明天也许没有了,2块5一斤,后天也许就4块,价格每天就像炒股票一样起伏,差太大了。

    • ⏱ 2023-07-02 22:44:07
  • 📌 在红芹姐身上,我们看到农村女性深层内化的性别角色,即便她们常年在大城市里生活,逐渐习惯了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和价值体系,也依旧无法摆脱父权体系下传统的家庭分工:每一位“好女人”,都要成为“好妻子”“好妈妈”“好儿媳”,不断地去维护,乃至补偿男性在公共视野下所代表的一家之主的正面形象,而女性的压力与脆弱,甚至遭遇的痛苦,则内隐为照料家庭的份内责任和伦理道德上的坚韧品行。

    • ⏱ 2023-07-02 22:47:38
  • 📌 但留在北京仍是他们优先考虑的选择,因为北京“机会多”“挣得比老家多”,只要能在京就业,他们就不会离开。其中也有部分人仍期待如果市场环境好转,会重新回到菜市场就业。可以看出,市场拆除对这些原先收入就较低且能力较差的群体挤出效应是最大的,但城乡之间收入差距巨大,他们宁可打工也要留守北京。

    • ⏱ 2023-07-02 22:50:29
  • 📌 确保子女获得更好的教育是其留在城市的主要原因。在北京,人生总归要有些希望——“在老家辛辛苦苦种田一年的收入还比不上在城市半年的收入,在北京打工再苦,可以让孩子接触到更好的教育、医疗资源”。他们非常希望通过自己在大城市里微薄而拼命的努力,改变下一代的命运,让自己的孩子不用再走父辈的模式,可以有机会实现阶层的上升。还有些商户菜贩指出,从中央的政策来看,他们的孩子应该享有和本地居民平等的受教育权利,但在实际操作中,却被公立学校拒绝,只能进入打工子弟学校,并且不得不承受这些学校的风险和劣势。

    • ⏱ 2023-07-02 22:51:04
  • 📌 以北京为例,外来家庭必须提供“五证”才能让子女进入公立学校就读:(1)在京务工就业证明;(2)在京实际住所居住证明;(3)子女符合计划生育政策的证明;(4)父母双方的在京暂住证;(5)户籍所在地街道办事处或乡镇人民政府出具的在当地没有监护条件的证明。2014年,北京的16个区县中,只有4个远郊区县强制要求提供这些文件,但到2015年,这一数字上升到了13个。对许多外来家庭而言,想要办齐这五证是非常困难甚至不可能实现的:从事自雇经营或短期工作的流动人口无法提供就业证明;居住在临时住所的流动人口无法提供居住证明;育有计划生育政策之外子女的家长无法提供子女符合生育政策的证明;还有许多家庭中有在老家提供监护条件的长辈,如祖父母,因而无法提供无监护条件证明。但即便集齐所有要求的材料,一些公立学校还设定了招生名额,且不对流动儿童提供额外名额。因此,大量流动儿童,尤其是经济和社会条件不佳的流动儿童,仍无法进入北京的公立学校就读。

    • ⏱ 2023-07-02 22:52:23
  • 📌 正如北京市教育局的一位官员所说:“北京市政府为控制流动人口增长做出了很多努力。事实上,教育部门被推到了阻止流动儿童进城的第一线。”

    • ⏱ 2023-07-02 22:52:40
  • 📌 一般来说,北京的外来务工人员在子女教育上通常有三种选择:北京的公立学校、北京打工子弟学校和家乡的学校。随着公立学校接受非京籍户口学生的名额逐年减少,有能力把孩子送进公立学校的外来人员,也不得不转而考虑师资力量、教学设备都远逊于公立学校的打工子弟学校。然而在这类学校又受到政策打压以后,一部分人只能选择将孩子送回老家,成为远离父母的留守儿童,从而造成了一系列潜在的心理问题和犯罪问题。对那些留守儿童来说,接受更好的教育、向上流动只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 ⏱ 2023-07-02 22:53:23
  • 📌 有些打工子弟学校未进行注册,且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因此成为政府关停的主要对象。2000年,北京约有300所打工子弟学校,近8万名借读生。2006年,为控制大城市过度的人口增长,30余所打工子弟学校被北京市政府连夜关闭,1万余名学生辍学。2011年6—7月,24所打工子弟学校被迫关闭,短短2个月内,至少1.4万名学生辍学。

    • ⏱ 2023-07-02 22:55:02
  • 📌 亲子关系可谓是我们一生中影响最大、最重要的关系之一,而留守儿童的亲子关系往往并不理想。多数儿童更希望来到城市和父母一起生活,但现实却是只能留在农村社区,远离父母亲的呵护陪伴。“留守”可能导致这些孩子因缺乏陪伴而在成长过程中出现自卑、抑郁等诸多问题,并在以后的生活中也更难信任他人,并连带产生身份认同的困境。

    • ⏱ 2023-07-02 22:55:51

北京人

  • 📌 土地作为精神意义上的“根”,在血液里得到了自然的延续。

    • ⏱ 2023-07-03 08:53:04
  • 📌 一个北京户口,带来的不仅仅是在北京上学的机会,还有未来一系列潜在的城市公共福利。尽管王师傅也提到,儿子依旧可以在他18岁之前选择跟着父母一起,转回到农村户口;等过了18岁成年后,就没有办法再转户口了。但事实上,孩子所迷恋的,仅仅只是审美意义上的村庄;而真正的村庄,并不是只有自然趣味的诗和远方,很多现实的无奈困境促使离开村庄成为农民们最理性的选择

    • ⏱ 2023-07-03 08:53:31
  • 📌 王师傅的悲观,恰恰反映出新生代农民工和第三代农民工在就业模式上的代际转型。他们求职时不愿意扎堆于劳动密集型行业,从事他们的父母辈那样在城市里“低端”的重体力活,而是更多地选择灵活就业,比如做外卖骑手,或者别的临时性的服务行业等。过去那种用工方到劳务市场喊一嗓子就有人跟着走的情形,现在已经很难再见到

    • ⏱ 2023-07-03 08:54:55
  • 📌 我在北京待长了,现在回老家,冬天回去不习惯了,夏天回去也不习惯了。我们安徽那里冬天是没有暖气的,回去比较冷,待得不太习惯;夏天比较闷热,不像北京这边干热,而且蚊虫特别多。这几年你要说蚊虫,我们刚来北京的时候真的发现北京没有蚊子,不用蚊帐,根本就没有蚊子这么一个物种。

    • ⏱ 2023-07-03 08:55:33
  • 📌 回家的王师傅,已经和当年一起在家乡的田野飞奔玩耍的小伙伴们进入了不同的世界。与其说这是熟人社会到陌生人社会的转变,倒不如说是当个体于异乡漂泊时,故乡本身也在流动着。每一次的返乡,踏入的都是另一条河流。

    • ⏱ 2023-07-03 08:56:03
  • 📌 我说媳妇她生前没用,死后我就给她用了,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钱,我要对得起她。

    • ⏱ 2023-07-03 08:58:01
  • 📌 打工者普遍轻视个人健康的行为背后,固然有健康意识层面的不足,但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在城乡流动中缺乏必需的基本医疗保险,导致这一群体看病更难、更贵,从而更愿意选择自己“挺着”,能省一点是一点。

    • ⏱ 2023-07-03 08:58:31
  • 📌 我有一个徒弟就跟我说,良心值多少钱一斤?我就对他说,他现在把衣服裤子脱了,一丝不挂到马路上去跑一圈回来,我给他1000块钱,他说那哪行,面子不能就值1000块钱啊!我说,那他觉得面子值多少钱一斤,良心就值多少钱一斤,面子和良心对等的。这种东西跟他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

    • ⏱ 2023-07-04 07:17:17
  • 📌 2018年,日本NHK电视台制作了一档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中国日结百元的青年们》,让大家认识到栖身在深圳市三和人才市场附近的一群打工者。这群打工者居无定所,以日结薪资的临时工为生,常常身负债务,与家人鲜有来往,“做一天可以玩三天”,所以自嘲为“三和大神”。2020年,一本《岂不怀归》的社会学田野调查,带我们更加深入“三和大神”的内部,全景式地展现出他们的生存空间、活动轨迹与典型样貌。这一部分农民工边缘群体成为工业化、城市化制度安排之下可被替换的零件,而他们借由消极的抵制,甚至“混吃等死”而逃避现实、形成聚集的城市底层社会,展现出在脱离社会主流体系后的集体疏离和身份缺失。

    • ⏱ 2023-07-04 07:19:21
  • 📌 “马桥青年”聚集于北京市通州的马驹桥。说是通州,更准确地说其实是通州与大兴交界的地方。马驹桥紧挨着大兴的亦庄(现为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凉水河穿过这块首都远郊的飞地。在这片如同四线县城模样、甚至比之还要破败的区域当中,隐藏了一个非正规的大型劳务市场。在20世纪90年代全国性的人口流动大潮当中,马驹桥作为亦庄新建工厂的“桥头堡”,拥入了最早的一批外来务工人员。作为劳动力集散地与城中村,马驹桥为他们提供了在北京的一个落脚之处。形形色色的廉价旅馆、廉租房伴随着外来务工人员的拥入在这里遍地开花,从而形成了一片社会治安盲区的棚户区;劳动力市场和劳务集散活动,则在马驹桥的棚户聚居地附近展开。马驹桥可以说是北京最大的日结工聚集地,和深圳三和人才市场合称“南三和、北马桥”。根据《北京通州年鉴2020》公布的数据显示,马驹桥镇常住人口5万多人,流动人口则达到15万余人,是常住人口的3倍之多。镇上密密麻麻分布着物流仓储中心、糕点厂、服装厂、印刷厂、冷库、电子厂等,用工需求量大,从而导致这里的外来人口劳务市场,具有显著的非正式、低技术、短工制的基本特征。马驹桥大规模的劳务集散形态,是位于棚户区附近的马路劳务市场,即便在马驹桥的许多路旁,都有形式相对正规的招工中介、人才事务所等门店。政府实际上并不准许非正规招工,但这一非正规的马路劳务市场形态,在马驹桥依然是占据主流的招工模式。马路劳务市场的招聘工种,往往是那些在工厂的流水线末端、不需要专业技术或技能就能执行的低端体力劳动,理论上几乎所有的外来工人都能胜任,只有那些搬运重物、拧瓶盖等较费力气的活一般不会招女工。这里最常见的工制是日薪制。清晨,招工者在路沿完成招工之后,便开车将工人拉往工厂上班,当日招工、当日上工、当日发放本日工资,雇佣关系只持续一天,当日解散。相比之下,周结、月结反而成了特殊的工制,相比于日薪制结算并不常见。双方并没有纸面的正式劳动合同,而是检查证件、口头约定工资和工时,工人和招工方达成一致后,便上车拉去工厂。“日结工”是新一代外来务工者“短工化”就业的最极端形态。这就意味着,日结工在一日一变的工作场域之内,几乎不可能建构起自己的社会支持网络作为自身的社会资本;自己的工作任务与要求也处于每日更替的状态,这使得作为人力资本的工作技能几乎不可能得到有效积累;而单日之内结束的雇佣关系,更意味着劳动者不可能在用工单位完成升职,只能做完规定工作按时下班,几乎看不到任何个人发展的可能性。

    • ⏱ 2023-07-04 07:21:17
  • 📌 大部分“马桥青年”的生活状态是,早上5点多流动劳务中介和固定的劳务中介已经开始在马驹桥商业街招人,“马桥青年”在马驹桥商业街吃过早餐,如果今天打算工作,就会早早来寻找日结,反复对比后选择一家,上黑车进入工厂做保安,或者做其他非正规工作,从事着一天12小时200元左右工资的工作。午餐和一天的时间在工作地点度过,在这个过程中和工头、中介进行互动。晚上回到马驹桥,住在二三十元一个床位的小旅馆或者自己长租的廉价房,吃个晚饭或者去网吧打游戏。如果一天没有工作,就待在十字路口等着,关注着有没有既钱多又轻松的工作,偶尔和旁边的中介以及同样状态的“大神”聊天,周而复始。日结零工的生存状况与流动的农民工还不完全一样,他们因为没有挣到钱、年纪大没有结婚、受到嘲笑等各种原因而不愿意返回家乡;同时,他们也不承担主流社会的养老等责任,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份证和微信账号,彻底失去主流社会的身份和网络联系。他们主要以中年男性为主,互相胡侃,热闹地骂着不守规矩的工头,劝着别人别去干药厂拧瓶盖的活儿,因为会伤手,即便他们之前素不相识。这里也会形成比较明显的以乡缘纽带为基础的社会关系网。一位访谈对象就告诉我们:“山西人比较恋家,我们村很多人都在这里。”

    • ⏱ 2023-07-04 07:22:43

宇宙中心

  • 📌 关于五道口“宇宙中心”这一称谓的由来,比较广为接纳的一种说法是,因为在这里的年轻人眼中,五道口是一个多元文化交融的地方。以清华、北大为首的多所知名高校在这附近会集,也使得酒吧、咖啡店、各式各样的餐厅、电影院、服装市场、路边小吃摊、网红餐馆、书店富集于此。年轻人在此地求学,有些人毕业后还留下来工作。也因此,五道口成了他们接触社会的起点,是他们对“宇宙”的全部认识,带着浓浓的情感归属和身份认同。

    • ⏱ 2023-07-04 19:40:01
  • 📌 我问他:“来了这么久,你喜欢北京吗?”他告诉我,实话说真不喜欢,连北京的房子都不喜欢。带着别人看了这么多房子,也会想什么时候才可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可是,那真的太难太难。在北京没有房,永远都是“北漂”。

    • ⏱ 2023-07-04 19:41:19

大海里的浪花

  • 📌 在这个大海里面,我们生下来是没得选择的,大多数人在底层里面挣扎,根本挣扎不上来。有一种说法是天命,看多了东西之后只能说这就是命,你生下来就是这样的命,别的人可能付出一点儿努力就得到很多,你付出120%可能也得不到。

    • ⏱ 2023-07-04 19:42:20
  • 📌 社会学的写作意义就在于此,可以更好地总结这些代表性的声音和故事,并推演时代的弊病,或者是对历史发展特定时间段中一道特定的伤疤进行长时段的历史溯源,而不再仅仅沉迷于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只是从中抽出一个截面进行解读。

    • ⏱ 2023-07-04 19:43:56

尾声 与项飙对话:附近,一个社会学视角

  • 📌 scope跟scale相对。scale是一个层级、一个规模,这种层级、规模从技术上讲是可以scale up(按照比例扩大)。所以抽样的背后很重要的一个思想是统计学意义上的scalability(可扩展性):如果你是严格随机抽样,那么抽样出了比如说33个人,这33个人是可以代表1000个人的。从这层意义上说,它是一个scale up。scope则是要关注在你身边范围的多样性以及你和具体关系的存在,所以它不能够scale up——你不能说你的附近就代表北京,没办法在方法上论证这个事情。但是它作为一个scope去看,在一个范围内每个人的意见可能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不会做出很多很抽象的、大的判断。所有的东西都要通过这样的scope来过滤,不管是大的意识形态,还是小的个人情绪,比如你想想你所遇到的这个事情,小区那个保安会怎么看,其他人会怎么看,这样你对这件事的理解就丰富了。在社会学的研究里,能不能让scope也成为一种研究方法,这是严飞你的任务。

    • ⏱ 2023-07-04 19:46:55
  • 📌 在城市里生活,有的时候大家其实是把对方当作一个工具,而不是鲜活的人。当自己被变成大企业的工具的时候,我们其实也在不经意间把别人当成工具——网约车司机就是一个交通工具,保洁阿姨就是一个扫地机器人。

    • ⏱ 2023-07-04 19:47:28
  • 📌 “附近”是一种要训练的能力,要在看到的东西里面“看到东西”。第一,对看到的东西不要熟视无睹。现在很多年轻人最大的问题,是对身边的事物熟视无睹,但是对那些非常遥远的想象的事物,却有很多设想。在这个意义上,“附近”和“非虚构写作”基本上是一个问题,因为非虚构写作必须要写附近,要写你熟悉的东西,才会写得比较有意思。第二,“附近”是一套看见的技能(skill of seeing)。“技能”(skill)是看世界的层级,“附近”是一个舞台,要通过大脑去塑造出来,这个舞台里面应该有各种各样的力量,然后你才要去“看”。我们要做的其实是主观意识到这件事,然后去看自己的生活,看自己身边的人。原来所谓“追求崇高”,这种抽象的、无处安置的激情在社交媒体时代很容易被点燃,很容易膨胀,而我们自己深耕的实际生活会越来越稀薄,大家到时候都会背着人造氧气筒呼吸,而没有能力去呼吸自己身边自然的空气。

    • ⏱ 2023-07-04 19:48:25
  • 📌 今天中国社会变化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人们面目的模糊化。比如我们都知道有快递员,但是他们究竟长什么样是很不清楚的,好像面目非常模糊;他们生活里是什么样的,好像也是不清楚的。面目的模糊原因是什么?一方面年轻人正在失去正视这些外来打工者的能力和兴趣,这也许会是你的书对读者产生的最大一个影响,就是要学会正视这些底层群体。另一方面是高度的个体化。我们为什么觉得“命运”不是特别值得去研究,因为打工者的命运是非常无常的,在城乡割裂之下,人生常常伴随着跌宕起伏。但如果你身处在一个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集体企业里,就算工作没有太多保障,养老也说不清楚,你还是觉得你是群体里的一部分,个体和群体的关系比较清晰,所以个体没有非常高度的悬浮或者无常的感觉。

    • ⏱ 2023-07-04 19:49:24
  • 📌 另一个有趣的思路,你前面也提到过,我们常常和很多人有交集但是没有产生深度关联。这些有交集的人,就很难做到具象化。因为“交集”本身是非常就事论事,是随机而不稳定的,但是把每一刻的交集打开,也许这是今后可以尝试的方向。比方说快递员、外卖员给你送一个订单,他得笑容满面,因为他想要五星好评。这当然有货币的关系,有App技术上的关系,当然技术背后还有系统,等等。我们觉得交集都碎片化了,好像成为了很不重要的东西;但恰恰相反,正是这样碎片化的、即刻化的交集在构造整个社会,也正是这种碎片化、即刻化的交集,把“正视”变得无关紧要,所以“具象的人”也基本不存在。因为人就完全成为当时劳动的一个载体,而不是一个具体的人。

    • ⏱ 2023-07-04 19:50:50
  • 📌 对于文学而言,很重要的是邀请性,就是要创造一个场景。情绪在写作当中作为一个技巧来讲,它有一种建立共情性、邀请性的作用,很容易跟读者建立一种联系,这可能是情绪需要写进去的一个原因。而对于学者而言,我们要避免一种对读者来说勾引性的情绪表达,我觉得要刻意简化。因为学者的贡献不在于勾引,而在于引起读者深度思考。

    • ⏱ 2023-07-04 19:55:48
  • 📌 我们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岩》这些作品,都是非常带有情绪色彩的,那个崇高感的情绪很真实,但是这个情绪跟日常生活的情绪没有什么关系,这就形成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对于我来讲,这种撕裂就是大家丧失了基本的叙述能力和语言来讲述自己的真实感受。日常生活里聊天可以讲,一写文章马上就是那套崇高感,自己跟自己的情感是非常疏离的。比如北京皮村的打工者诗歌,有很多是歌颂红旗、天安门前的鲜花。这些农民工住在皮村那里,每到国庆就被赶走,然后他们的诗却会这么写。这也是一种真实情绪的表达,我们就需要再分析。

    • ⏱ 2023-07-04 19:56:34
  • 📌 我比较担忧的一点是,在中国公共场域和思想领域里面,人们经常在看不到的东西里面看到东西,产生了各种意识形态化的、很抽象的东西。网上的“情绪”为什么变得大起大伏,或者产生观点上的断裂、紧张和对立?很多都是因为大家在没有看到的东西里面看到东西,凭空进行情绪化的想象。

    • ⏱ 2023-07-04 21:20:35
  • 📌 历史是什么呢?历史很重要的一点在于,历史本身不是理论,历史本身是叙述,而且它是一个比较开放的叙述,所以才有各种史观、各自对历史的叙述方式,所以才会不断对历史重新进行叙述。历史学无非就是刚才讲的,看到新的东西,不断对叙述方式进行改变。

    • ⏱ 2023-07-04 21:22:00

读书笔记

本书评论

读完了,打赏休息一下吧。